刘国正还记得自己在清华的第一堂体育课,当他自我介绍“我叫刘国正”时,学生中有了些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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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就嫁刘国正”的传奇一战已经过去了22年,这个国乒历史上的经典战例发生时,刘国正的学生们大多还没出生。但依然有人与他合影、要签名——有些是给父母要的。
今年43岁的刘国正在国乒待了30年,2月初他通过短视频介绍清华乒乓球馆,第一次展示自己新的工作岗位——清华大学体育老师。
以下为刘国正的自述。
1.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提到我还是会想到那场和金择洙的比赛,那场大逆转成了我的职业生涯代表作,“大心脏”也成了我的标签,但回顾整个职业生涯,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另一场比赛。2000年奥运会,8进4,我对阵瑞典名将佩尔森。
年初的吉隆坡团体世乒赛,决赛我们打瑞典,前两场比赛刘国梁和孔令辉爆冷输球,我作为第三单打必须得拿下这一分才能将悬念延续,当时对阵的是佩尔森,我赢了,那场胜利让我在比赛能力和信心上都有很大的提升。虽然佩尔森在团体赛上拿了2分,但1999年我们交手,我是赢过他的,所以奥运会相遇,我还是很有信心的。第一局比赛也在我的掌控之中,顺利拿下。第二局16-12领先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佩尔森打出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球。那个球出来之后,我感觉台桌对面的他,突然变大了一些。佩尔森的状态完全出来了,第二局被他翻了过去。本来我是占优的局势,变得胶着,最终输掉了比赛。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奥运会,而且是在这种优势的情况下输球,这场失利对于我影响是非常大的,大概有半年时间我都走不出来。回看那时候的比赛,还有很多方面值得去总结,自己对于比赛的把控能力,包括自己的技术特点等等都存在不足。那一年正好是乒坛改革,球的直径从38毫米改到40毫米。2毫米听着可能很小,但对我们乒乓球运动员影响很大,尤其对以刘国梁为代表的正胶选手影响很大。
客观地讲,大球对我的技术上面是有一些帮助的,因为我属于力量型选手,大球的速度会慢一些,就给我发力、主动造旋转的这种空间会大了一些。改完大球,我下半年的成绩慢慢有了提升,获得了公开赛的冠军,我这才慢慢走出了悉尼奥运会失利的阴影。运动员只能靠成绩提升自信,平时练得再好,赢不了球,都是白说。这么一个背景下,在转年的第十六届团体赛,诞生了我和金择洙的经典之战。
2.
说来也巧,自打那场比赛后,我好像再也没输给过金择洙,这种优势一直从球员延续到了教练时代。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比较了解这个人的,金择洙是热爱乒乓球的,并且愿意付出,他带队的态度也是比较严谨。所以从我备战的角度,对于他带领的韩国队还是比较担心的,我一直在关注他们这个队伍的状态。
那一年世锦赛,我们没有碰上,到了亚运会的时候,我们终于在决赛相见。我猜啊,他一定是信心满满的,那年亚运会我们是以锻炼年轻的队员为主,马龙和许昕两大主力都没去,樊振东挂帅,决赛出场的还有当时很年轻的林高远和王楚钦,韩国队肯定憋着劲儿,想咬我们一口。决赛前,我给队员开会,除了韩国队运动员,还把包括把教练员的性格也做了分析,韩国队对这枚金牌一定是非常渴望的,不论比赛打成什么样,他们一定不会放弃。作为中国男乒,我们必须要捍卫住中国乒乓球队的荣誉。
我对自己的运动员是很有信心的,2012年我转做二队教练员,在这时期,我把樊振东、王楚钦他们招入了球队,看着他们一步步成为了国家队的主力。作为教练来说,最难控制的,就是场上运动员的心理层面,因为这个东西,天赋是一方面,后期的锤炼是一方面,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锤炼的高度也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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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作为率队出征的主教练,先从思想上去调动队员,然后再分析每一位对手的特点,针对性地看录像,让运动员脑子里面有对手比赛风格的概念和意识。
那场决赛的过程是比较顺的。特别是第一场,林高远跟李香秀的比赛,这本是一场下风球,但林高远打得实在是太棒了,总共3:0打完了以后,对手好像三盘加起来还没有得到11分,对林高远来说,那是一个高光的赛事。那可能是金择洙复仇的最佳时机,但是转型做教练后,那次亚运会我还是赢了他。我想起职业生涯后期,有时候参加商业比赛,还会碰见金择洙,那些老外特别爱开玩笑,他们见到金择洙就说:“刘来了”。
很多年轻队员都问过我,当时落后7个赛点,怎么顶下来的?其实就是心中的信念,相信我能赢,相信我们这个团队一定能够战胜对面。乒乓球只要没到最后一分,都是有机会的。这是意志品质的一个较量了,特别到了这种奥运会、世锦赛决赛,双方比的不止是技战术,更多是内心意志,看谁能顶得住,看谁先不崩溃。
不好意思,我先上个线,有个会议,需要签到。现在进了学校,每天都有很多的会要参加。在运动队的时候,每天负责管好你的队员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操心。现在当了老师,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去做的。
这个学期我每周有8节乒乓球课,2节校队训练课,一共10节课。报乒乓球课的学生,很多都是喜欢乒乓球的,可能是因为他们的长辈爷爷奶奶或者父母喜欢,小时候会有一些灌输、有一些接触,下课以后也是给我照相合影,然后签名等等这些,更有的学生说,是替爸爸妈妈要的。课间的时候,我会给他们介绍一下马龙、樊振东打球都是什么样的风格,主要是围绕着乒乓球的一个发展跟他们去讲,因为最后要落到学生自己他们要打球。
比如这学期我们的考核是正手攻,那我会拿这些球星偶像给他们举例子,中国运动员,正手必须好,是吧?到校队训练的时候,他们对乒乓球的了解更专业一些,可能会问的更多一些。有同学问我,这球拍是不是樊振东同款,我说是,他也用这个板。同学又问了,那我为什么打不出那个劲儿?我就跟他开玩笑,因为胳膊没有他的粗,哈哈。
这些学生和当年在队里的带的孩子其实岁数差不多,从教练到教师,我现在的任务,是要让每位学生都能感受到体育的快乐,包括每个人这种思想层面,对于体育的这种价值的迁移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现在到学校以后,我觉得体育不单纯是拿冠军,其实体育更多是让他们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国家队当教练的要求肯定会更高一些,它毕竟是专项的,而且都是顶尖的,我要去跟运动员要有一个合拍,帮助他解决各种问题。对于运动员的技战术,包括心理层面、思想上的构造,性格的这种打造都会更加细致一些。
我有时候跟以前的队员们也说,等你们回到北京了,不忙的时候,我邀请你们到学校来跟我们校队互动一下,每天扎在训练场,出来到学校里,跟学生们聊聊天,也是一种思想的开阔。另外从学生和队员的角度来说,喜欢和热爱也是不一样的。我现在经常会给学生们讲一些顶尖运动员的事例,乔丹、科比、伍兹,他们怎么能够长时间保持高水平,那靠的不仅仅是日常训练和时间积累,他们靠的的更多是对这个项目的一种热爱,一种执着。
所以在国家队那个层面,我要让年轻运动员真正地去热爱乒乓球。就像现在的马龙,这个年纪还能保持这么高的水平,他为乒乓球所做出的贡献,对乒乓球整个未来的发展,都已经上升到很高的一个层面上了。
在国家队对当教练的时候,我们要求是7点15集合,我每天6点30起床,从亦庄开车过去半个小时。到清华教书,我的活动范围也更多偏向到了北城,有课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早到,一个是怕堵车,再一个以前迟到会受到处罚,现在要是迟到,那属于教学事故。
1993年,我刚进国家队,住的是国家体育总局。那时候中国男队还属于一个低谷时期,正在从低谷爬上高峰,蔡指导带了他的教练组,前辈们每天训练、比赛,我们都在一起。后来国家队重返世界冠军,当时我还在二队,但是现场见证了那场比赛,那种时刻让我的目标更加坚定,我一定要成为世界冠军。
2000年搬进了棋院楼。那时我们总局运动员的共同回忆,可能就是新世界、光明楼。刚入队的时候,还得自己买胶水,去外地集训前先去大采购,坐公交车,一站地就到了。包括旁边的幸福大街,以前都有好多小餐馆,有湖南菜,有北京涮肉。这一晃都三十年了,现在到了海淀这边,这种学术气息,科技气息就更重一些,在朝阳那边可能时尚感会多一些,比如三里屯、国贸还有合生汇,我周末总是带孩子去合生汇玩儿,对那边熟悉一些。
孩子是我选择离开国家队的主要原因之一,这几年赶上疫情,陪自己队员的时间要比陪家人多得多。所以我觉得这一份的付出可能球迷也好,外在也好,可能他们不一定完全知道可能知道一些,但是具体怎么付出的他们不知道,但是更多看的就是一个成绩的表象。
我有两个女儿,老大都上小学六年级,这个阶段可能要多一些跟他们的陪伴,因为毕竟这个年龄段如果你不陪伴的话,可能再大一点以后,你想跟她聊,可能她都不搭理你了。所以我觉得在她们现在小学时期,这时候多给他们一些沟通,多一些陪伴的话,可能对她们未来的成长上来说也会有一些帮助。我大女儿下学期要转到到清华附(中)了。
她们现在也偶尔打打球,一个星期就一两次,得哄着她们打,很勉强。画画自己能花一下午,打球可能就20分钟,还得跟我讲条件。主要以锻炼为主,有乒乓球的基本技能,以后上大学了能跟同学有个项目能玩一玩,其实就非常好了。
外界对于国乒更多的是看一个成绩的表象,具体我们怎么付出的,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我们这些年一起训练、一起比赛、一起生活,陪队员的时间比家人都多。当年我退役的时候很多人也问是不是有点早,但伤病的问题确实没法解决,转做教练也不错。现在当了老师,我也很喜欢,每个阶段每个身份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人生还有很多路,需要一步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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