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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天辰光源，作者 | 济止、土豆
继“超前点播案”后，爱奇艺再一次被用户起诉。
1月31日，广东一名用户因限制投屏将爱奇艺告上法庭，该用户表示，不要求民事赔偿，只要求爱奇艺在会员期限内，不得以任何方式限制投屏清晰度，不能减少或限缩原有会员权益。北京市互联网法院已于近日立案。
对此，爱奇艺在官方微博发回应称：我们已收到关于投屏清晰度变更的应诉通知，一定会本着尊重法律、尊重合同、尊重消费者权益的原则认真审慎对待。
仔细发现，此次焦点主要集中在爱奇艺单方面变更协议条款是否有效，以及是否以显著方式向用户提示。
回顾三年前的“超前点播案”，爱奇艺被判赔的几个要素是：格式条款排除法律的强制性规定，未尽合理提示义务，应属无效；“付费超前点播”纵向切割了黄金VIP会员权益，单方变更不发生效力。
此次不同的是，据爱奇艺称，在会员协议变更之前就有明确说明，即黄金VIP会员不可投屏使用。因此，即使单方变更不发生效力，来判定爱奇艺是否有责任还不好说。而此案件的焦点或将集中在是否向用户进行明显提示上。
但不管怎样，从会员再度涨价，到限制投屏、禁止HDMI连线播放，再到被用起诉，短短三个月来，频上热搜的爱奇艺已成为众矢之的，而在这背后，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01 限制投屏有疑点
据悉，此次起诉的用户是爱奇艺多年的“老粉”，在2017年就成为爱奇艺会员，之前在使用投屏功能时可以选择任意清晰度。
但在2023年1月11日，该用户发现爱奇艺将黄金VIP会员投屏清晰度限制在480P，如需更高清晰度则必须升级至更高级别会员。因此，该用户认为爱奇艺的单方变更合同条款的行为已构成违约，遂将爱奇艺诉至法庭。
北京市互联网法院已于近日立案，而爱奇艺也宣称收到应诉通知。
实际上，前段时间爱奇艺就因会员限制投屏一事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甚至连上海市消保委都发文称：投屏是移动端用户正常的使用场景，平台在APP内限制投屏的做法不合理，想用这种方法加收费用更不厚道。上海市消保委提醒相关视频平台，套娃式充会员薅消费者羊毛的做法要不得。
天辰光源曾就此事向爱奇艺方面求证，但截至发稿时，没有得到正式答复，只从爱奇艺客服获悉，爱奇艺黄金VIP会员权益可在电脑、平板和手机端使用，当前，黄金VIP会员仍可使用480P清晰度的投屏功能。
在查询爱奇艺会员服务协议时发现，其中在关于VIP会员权益的特殊说明中提到：因不同类型的VIP会员适用的设备终端不同，各会员类型可享受的会员权益仅可在该VIP会员类型适用的设备终端上使用，不可跨终端使用，如，您开通了黄金VIP会员，则您所享受的所有会员权益可在电脑/手机/Pad端使用，电视端以及投屏不可使用。
对此，北京大器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刘玥指出，既然规则里有这样的一项条款，在某种程度上就形成了一个契约。用户做相关服务购买的时候，只要点击“同意”，这个契约就成立了。从合同法的角度看，爱奇艺没什么问题。
上海申伦律师事务所律师夏海龙也认为，爱奇艺黄金VIP会员所享有的权益以用户协议约定为准，如果协议中明确约定不含投屏和电视端，则爱奇艺单方降低用户投屏清晰度降低做法并不违约。但考虑到这些约定关乎用户主要合同利益，为了避免用户误解，爱奇艺也应着重向用户提示相关条款内容，最大程度保障用户的知情权。
从爱奇艺会员服务协议里可以看出，爱奇艺对这段特殊说明的文字进行了加粗处理。
如此说来，爱奇艺对黄金VIP会员限制投屏的清晰度，不仅没有问题，还算是给了黄金VIP会员福利了。
那既然没有问题，但为何截至目前，除了客服的答复外，爱奇艺始终没有给出官方的正式回应。明明可以一句话洗清自己，却选择了“沉默”，不免令人生疑。
对此，夏海龙表示，从法律角度看爱奇艺并未违约，但考虑到用户的使用习惯和使用惯性，降低投屏清晰度毕竟给用户带来明显的体验下降。此外，很多用户在购买会员时也可能并不会仔细阅读协议内容，误以为会员权益包含完整的投屏功能。考虑到会员权益关乎用户核心利益，因此属于《民法典》规定的“与对方有重大利害关系”的格式条款，如果爱奇艺没有采取合理方式提醒用户注意、导致用户没有理解条款含义，则这样的格式条款存在不生效的风险。
天辰光源发现，爱奇艺日前对VIP会员服务协议进行了版本更新，更新内容包括：修订了自动续费服务条款、修订会员转赠内容，调整、优化部分条款的表述，删除部分条款，使权利义务描述更清晰更准确，避免理解歧义。更新时间显示为:2022年11月09日。
但具体变更的内容是什么？有没有将黄金VIP会员的权益从包含投屏变为不包含？
对此，天辰光源向爱奇艺方面询问，得到的答复是：对于黄金VIP会员不包含投屏的说明一直就有，没有变更过。
“如果是会员权益中本身包含了投屏功能，但是在用户的会员期内，爱奇艺单方面变更了，只要用户没有同意，这种变更就是无效的。用户有权利要求按照最开始签订的协议内容来履行。”夏海龙说道。
02 过度提醒或沦为形式
参考三年前的“超前点播案”，当时爱奇艺被判罚的几个要素为：格式条款排除法律的强制性规定，未尽合理提示义务，应属无效；“付费超前点播”纵向切割了黄金VIP会员权益，单方变更不发生效力。
2019年11月26日起，网络电视剧《庆余年》在爱奇艺等平台同步首播。自首播日起，该电视剧在爱奇艺的播出规则为“每周一至周三20点更新2集，VIP会员抢先看6集”。但自2019年12月11日起，爱奇艺在原播出规则的基础上，增加了VIP会员可通过付费获得超前点播提前解锁大结局的权益。按照上述播出规则，VIP会员通过购买超前点播服务可以提前12天看完全剧。
对此，有法律博主认为爱奇艺的“付费超前点播”服务模式是通过单方变更会员服务协议的方式变更了会员原有的权利，违背其所承诺的合同义务，侵害了会员的权益，遂将爱奇艺告上法庭，请求确认爱奇艺涉案的《爱奇艺VIP会员服务协议》中部分条款无效，其中包括爱奇艺订立的单方变更条款。
2020年6月，北京互联网法院开庭审理了这起“超前点播案”，最终判定爱奇艺“超前点播”的条款对原告不发生效力；爱奇艺向原告连续15日提供爱奇艺平台“黄金VIP会员”权益，使其享有爱奇艺平台已经更新的卫视热播电视剧、爱奇艺优质自制剧的观看权利；爱奇艺赔偿原告公证费损失1500元。
判决显示，原告在2019年6月开通爱奇艺黄金VIP会员时，当时的VIP会员协议中并不包含有“关于额外付费的特别说明”条款，法院认为，爱奇艺推出“付费超前点播”服务，这一变化实质上变相将黄金VIP会员再次进行分级，减损了黄金VIP会员的既有权利，故变更后的条款对原告无效。
再对比此次限制投屏一案，或许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爱奇艺在变更后的会员协议里，并没有减损黄金VIP会员的权利。
“如果爱奇艺的答复属实：即早已说明黄金VIP会员不支持投屏，那就回到了格式条款效力的问题上，得看这些条款是不是以足够显著的方式向用户提示了。”夏海龙说道，“但现在的现象是，很多平台在用户协议中有大段、大量的加粗或加下划线的内容，不仅使得法律要求的显著提醒沦为形式，对用户来说，显著性反而降低了。从‘超前点播案’中也可能看出，如果平台的提醒方式没有尽到义务，就可判定协议条款不发生效力。”
再看此次用户的诉求：不要求民事赔偿，只要求爱奇艺在会员期限内，不得以任何方式限制投屏清晰度。“这其实就是一个事实和证据的问题，不会有太大的难度和争议。爱奇艺是否会被判罚，就看提供的证据如何。”夏海龙说道。
03 多次涨价只为生存
实际上，频上热搜甚至吃官司，对爱奇艺来说，无非都是为了生存。
回顾爱奇艺发展史，曾长期无法摆脱亏损的局面，生存前景一度堪忧。对此，爱奇艺不得不通过会员涨价、裁员等一系列大动作来试图改善局面。其中，自2020年11月到目前为止，爱奇艺已进行了3次会员涨价。
2020年11月，爱奇艺对会员价格进行了9年来的首次调整，其中，对黄金VIP会员的连续包月、普通包月、普通包季、普通包年四档进行涨价，涨幅在4-50元。
2021年12月，爱奇艺对黄金VIP会员的连续包月、连续包季、普通包月、普通包季四档进行涨价，涨幅在3-10元。值得注意的是，在此轮涨价后，彻底掀起了长视频集体涨价潮，自2022年年初开始，芒果TV、腾讯视频、优酷纷纷跟进。
2022年12月，爱奇艺对黄金VIP会员的连续包月、连续包季、连续包年、普通包年四档进行涨价，涨幅在3-20元。同时，对星钻VIP会员的连续包月、连续包年、普通包年三档进行涨价，涨幅在3-88元。
这3次涨价确实给爱奇艺带来了效果。
2022年一季度，爱奇艺实现了自2010年成立以来的首次季度盈利，不仅如此，爱奇艺在2022年已连续三个季度实现盈利。
爱奇艺CEO兼首席执行官龚宇表示，通过前三个季度的努力，爱奇艺已完成“标志性逆转”，业务远超年初时设定的目标。
除了直接的会员涨价方式外，还有间接方式，就包括限制投屏清晰度和限制HDMI连线播放功能。
就在限制投屏事件过去没多久，1月16日，爱奇艺又针对被限制HDMI连线播放功能一事发布回应称，限制HDMI连线播放功能是应版权方要求，基于数字版权保护协议，为防止录屏盗版而采取的限制措施。本功能已经上线多年，这也是行业通行的做法。其他不受数字版权保护协议限制的内容，仍可以通过HDMI连线播放。这项限制与是否订阅会员无关。
对于限制投屏清晰度和限制HDMI连线播放功能，爱奇艺客服给出的答复均是：建议用户升级到白金会员。
可见，为了创收，爱奇艺“费尽了心思”。
据爱奇艺2022年三季度财报显示，营收75亿元，在两大主力业务中，会员服务收入42亿元，占比56%；广告业务收入12亿元，同比下降25%，占比16.7%。
与此同时，高成本也是一道坎。2022年三季度，爱奇艺营收成本57亿元，其中内容成本43亿元，环比增长12%。作为长视频的“生命线”，围绕着内容的争夺依然是日后的主题，爱奇艺的成本压力仍将持续。
此外，爱奇艺能在2022年前三个季度实现盈利，还有裁员因素。前三个季度，爱奇艺销售、一般和行政费用和研发费用出现不同程度的同比下降，原因均为：与人员相关的薪酬支出减少。
虽然爱奇艺没有透露具体裁员数量，但终究会有封顶，可要继续活下去，在整个互联网行业广告业务都处于下降趋势下，爱奇艺或许只能在会员涨价方面做文章。
产业时评人张书乐表示，优质内容主要是催化会员数量的增加，如果能够实现独占式内容的爆款高频，确实可以在会员费上进行一定频次的类似小幅度增长，试探用户的消费心智底线。但爱奇艺想的却是逐步试错来看用户反应，并借“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达成引导用户习惯养成的孵化目标，如果频次过高、限制过多，就容易掉粉。
艾媒咨询CEO张毅则告诉天辰光源，爱奇艺调整价格策略的背后一方面是盈利压力，另一方面也是赶在春节的节点，用户对电视数字娱乐的需求会有上升。总体来看，会员价格跟院线还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尽管用户不希望看到价格涨的太高，但这也是市场规律。
根据此前爱奇艺几次会员涨价看，其订阅会员数量在当季会有影响，但此后会逐渐恢复。
对此，张毅表示，用户虽然对会员价格很敏感，但主要还看内容的好坏，足够好的内容是可以逐渐平息用户的不爽情绪。
04 新的增长点在哪
会员涨价确实让爱奇艺尝到了甜头，但这个羊毛能薅多久并不好说，因此，还得寻求其他出路。实际上，爱奇艺也一直在探索新的增长空间。
2022年7月，爱奇艺和抖音集团达成合作，双方宣布未来将围绕长视频内容的二次创作与推广等方面展开探索。
爱奇艺将向抖音集团授权其内容资产中拥有信息网络传播权及转授权的长视频内容，包括“迷雾剧场”在内的诸多优质剧目用于短视频创作。未来，抖音集团旗下抖音、西瓜视频、今日头条等平台用户都可以对这些作品进行二次创作。双方还对解说、混剪等短视频二创形态做了具体约定，将共同推动长视频内容知识产权的规范使用。
此次合作不难理解，抖音需要版权，而爱奇艺需要钱。在2022年二季度财报中，爱奇艺表示，与抖音和PAG建立了重要的合作伙伴关系，再加上一系列重磅新片的积极势头，爱奇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信心，相信能够在未来实现更大的利润增长。
就在近日，爱奇艺和抖音就《延禧攻略》短视频算法推荐案达成和解，爱奇艺撤回该案起诉。此外，双方还在著作权授权、规范使用等方面达成合作，双方及关联公司在各地法院多起著作权纠纷亦整体和解。
实际上，目前长短视频已从纯对立面走向了竞合。2022年3月，抖音宣布与搜狐视频达成合作，获得搜狐视频全部自制影视作品二次创作相关授权，此举开创了长短视频合作的先河。2022年6月，快手与乐视也达成二创相关授权合作。此后，还有消息称，优酷也曾与抖音、快手就相关问题展开交流。
对于长短视频的合作，张毅告诉天辰光源，短视频平台需要版权方的授权，由此拉升用户活跃度。而长视频平台借用短视频平台的营销能力，可以达到继续吸粉和引流的效果。但能持续多久不好说，因为双方是互相利用的，利用的价值终究是有限的。
张书乐也认为，如果没有最终形成模式，而只是一次合作，进行一些有限度的二创，就只是一场营销。毕竟，长短视频之间的竞争关系决定了合作上的不稳定性。
值得注意的是，一直以来，美国流媒体播放平台奈飞是国内各大长视频平台追逐模仿的对象。此前7年中，奈飞就曾进行过6次会员涨价，确实带来不错的效果。
但如今，奈飞的日子也不好过，2022年上半年全球付费用户大幅流失，下半年才得以扭转；2022年四季度净利润同比下降91%。事实证明，仅靠会员涨价的方式已经不够用了。此外，曾一直拒绝广告的奈飞，在2022年11月，开始在12个国家推出了含广告的低价会员套餐。
可见，一味模仿奈飞未必是出路，对于爱奇艺来说，未来道路依然艰险，能否持续盈利仍是未知数。
“会员费撑不起一个长视频平台的发展，其要达成用户黏性的高频爆款内容输出，更不能靠涨价带来的微末收益，且如此一来还可能带来用户流失。要持续盈利和提升业绩，需要新的方式，在互动影游、周边授权和衍生上进行探索，去打开新的盈利场景，跳出会员费这个难以更大增容的小池塘。”张书乐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