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 娱刺儿，作者 | 矩栗，编辑 | 怡晴
2022年2月28日，女明星李晟和闺蜜姜尘的合影掀起轩然大波。据网络上流传的截图显示，姜尘在合影文案中写到，“希望你的幸福能再次在你生活里出现，他欠你的婚礼我来还给你。”
由于这段话信息量巨大，所以截图从微博到豆瓣被陆续传播扩散，网友纷纷猜测李晟已经和李佳航离婚了。
图源：新浪微博@李晟Su工作室
但几十分钟后，李晟便在微博上澄清了离婚事件，“图是假的，闺蜜没发，感情很好。”
随后，闺蜜姜尘怒斥P图的黑粉，“那个热衷造谣李晟的黑粉，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好？你什么家庭教育？你有没有羞耻心？有没有善良？”
最后是李佳航的诉苦，“不是不告，是你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告诉你要钱没有，道歉随意的时候，你就发现你搭着钱和精力较这个真的时候，做这件事有多傻，能咋办。”
而这已经不是李晟和李佳航第一次被离婚。
2021年6月8日，#李晟辟谣与李佳航离婚#就曾登上微博热搜，与2022年2月28日的离婚事件类似的是，当时离婚消息也是由一位网友率先曝光，并且言之凿凿地在微博公开了离婚的各种细节，包括具体几号办理的离婚证，离婚协议条例是怎样书写的。有鼻子有眼的爆料很容易让外人信以为真。
这位多次P图造谣、策划李晟离婚假新闻的网友@李晟2022要努力，在2022年2月28日也在自己的微博账号和豆瓣账号发了长文，详细叙述了自己对李晟的复杂感情。他说自己是李晟的粉丝，造谣李晟只是因为看她在娱乐圈不温不火，有实力却没有资源，所以想给她搞一些大新闻，希望李晟重振事业。
除了编造李晟离婚的新闻，@李晟2022要努力 还为李晟PS了PRADA等奢牌推广图、编造李晟代言茶百道、参演《三十而已》续集和《十年一品温如言》。
这位粉丝造谣李晟取代谢娜主持《快乐大本营》的消息甚至在2019年登上微博热搜，《快乐大本营》官微不得不亲自下场辟谣，导致网友对李晟一顿嘲讽。
在一一细数@李晟2022要努力 的过往所作所为后，“李晟黑粉好努力！”等评价一时间甚嚣尘上。“这样的人究竟是黑还是粉”在豆瓣鹅组被讨论了5页之多。
除了粉丝、路人的概念外，网络中黑粉群体的数量一直不在少数。2020年，AIMAN中国娱乐数据显示，娱乐榜中排名前列的明星黑粉数量多达百万。
黑粉是把抹黑明星当作职业来做的人，职黑背后的产业链，有一群因爱生恨的粉丝、丧失理智的营销号和勾心斗角的经纪公司。
“我在黑粉群潜伏了三年”
张晓是一位男团成员粉丝，她喜欢的男团，队内成员在5人以上。成员间竞争激烈，并非在一个团队里就能和谐共处，各家粉丝混战时有发生。
2019年她加入了自家反黑组，积极为自己喜欢的男团成员反黑。同年，她在微博创建了一个披皮小号，伪装成同队另一位男团成员的粉丝，潜伏进了她们的粉丝群。
深入其他成员的粉丝群体，张晓说，是为了多多了解其他家粉丝的动态，更好地为自己的爱豆反黑。
“在微博披皮并不容易，你要为别人的哥哥吹彩虹屁，要常常上线转发微博，活跃得像一个真爱粉，这才能方便交友和加入粉丝群。”张晓为了更好的伪装，每年斥108元“巨资”给小号充值微博会员，“至少你要先像一个真人。”
能够加入黑粉群，也纯属是一个意外。张晓是A成员粉丝，小号伪装成B成员粉丝。2019年初，队内的C成员上新了一档综艺节目，节目官宣后，张晓切回小号，发现B 的粉丝在微博疯狂吐槽：同是一个队的，有人资质平平但是背靠资本好乘凉，有人能力突出却一个工作安排都没有，直指公司偏心。张晓在这条微博下顺着B成员粉丝的思路，骂了C。
“骂完就有人私信问我，要不要加入她们的群，在群里发言比在微博说话安全。”张晓介绍，群里加上张晓一共才23人，在C的综艺播出后，群里的人一期不落地追完了综艺。每一期结束后，她们总结C的嘲点投稿到微博营销号和豆瓣娱乐小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努力，节目播出期间，那位成员的路人缘一直不好。”张晓承认，入群后一度对自己的三观产生怀疑。
看节目、截视频、做动图、发微博、发讨论帖，这些粉丝都不一定能够耐心做完的事情，黑粉却愿意不遗余力的去完成。
“后来我琢磨出来了，除了恨，还有一个原因在支撑着她们，那就是防爆。”张晓提出的“防爆”，是指防止明星爆红。
对于同类型明星来说，一位明星红了就意味着要抢占这类型市场，挤压其他明星的工作机会。
2021年6月29日，鞠婧祎起诉北京某公司，表示菊委会会长、会会可爱子、菊委会本会、菊委会等账号发布大量恶意诽谤鞠婧祎的内容，其中包含原告抄袭、编料式虐粉、数据造假、耍大牌等，法院判决为北京某公司向鞠婧祎披露涉案账号具体注册信息。
但鞠婧祎工作室迟迟未得到这些账号的身份信息。
图源：新浪微博@鞠婧祎个人工作室
曾经在某黑粉群工作过的陈惠告诉娱刺儿，“大职黑的号都不是个人注册，而是数据公司下发的。我们以前的群，就据传是另一位女明星的团队管理。”
陈惠在2020年加入了一家网络数据公司，日常做发帖和点赞等任务，群内按发帖和点赞数算提成。“每周都会有鞠婧祎的负面任务下达，在豆瓣娱乐小组开帖发一条鞠婧祎整容、假唱这类黑帖，按回帖数算提成。一般100条以上回复，可以额外给20多块。”
陈惠之所以猜测鞠婧祎的职黑与另一位女星经济团队有关还源于，另一位女明星在2021年后身陷丑闻，已经不出现在公众视野，事业停摆。而也是在2021年后期，她们再也没有接到过鞠婧祎的相关任务。
鞠婧祎是否真被防爆也只是陈惠的猜测，但长时间持久性被职黑盯上的明星，的确会面临吸粉困难、路人缘差、品牌方不敢签的困境。
职黑群，为了黑一位明星，可以保持活跃度长达两年、三年，背后或许是对家粉丝的嫉妒，也或许是对家团队的怨恨。
“我不是黑，我是真爱粉”
女演员的粉丝们，对牙博士这个ID一定不会陌生。他在豆瓣被“誉”为头号黑粉。
2015年唐嫣与钟汉良主演的《何以笙箫默》上线，豆瓣用户Dr.Teeth牙博士在豆瓣鹅组发帖称：唐嫣是真善美女神，唐嫣的演技是所有女演员中最好的。
图源：新浪微博@唐嫣
牙博士回忆，“我当时那个帖子一发出去，评论里蜂拥而至的都是问号。因为在当时，唐嫣的风评很差。大家都认为她演技不好。但是我不这样认为，我还夸她，所以势必会被骂。导致唐嫣的粉丝也不敢认可我。”也是自那次以后，唐嫣每有新闻发生，牙博士就会出来指点江山。
把唐嫣塑造成天上有地下无的女神，用唐嫣拉踩杨幂、迪丽热巴等女演员，把唐嫣的老公罗晋批评的一无是处，这些都出自牙博士的手笔。这些行为使得唐嫣在大众心中的形象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很长一段时间里，提起唐嫣就能让人想起那个极尽拉踩之能事的牙博士。
除唐嫣外，其余女演员粉丝甚至在鹅组内建立过“复仇者联盟”，用于反抗牙博士的拉踩。“虽然唐嫣因为我挨过骂，但是也是因为我，本来在娱乐小组毫无存在感的唐嫣，渐渐有了热度不是吗？”牙博士反问。
牙博士姓李，现实生活中是一名长居北京的牙科医生。他说自己在豆瓣发帖的初衷就如余华想去当作家一样。
“余华在成为作家前在卫生院做牙医，每天除了拔牙就是拔牙，他不喜欢这份工作。后来余华看到县文化馆那些人，每天工作就是在街上晃来晃去，他就开始思考，难道我就只能拔一辈子牙了吗？我也是这么想的，难道我就要拔一辈子牙了吗？”牙博士说，他从小就有一个梦想，要成为世界TOP10的人才。
显然拔牙是无法实现他的宏愿的，所以他开始研究哲学，并通过自己创造的一套哲学体系在豆瓣发娱乐帖，赢得关注和讨论。
只是不凑巧，唐嫣恰好是那个被他选择当作爱豆的人。
“因为我说白了，在唐嫣之前，我不关注国内的任何娱乐的情况。我在豆瓣发帖能有很多人看，也是因为我发帖时说的话是有自己逻辑的，我用我撰写的《关于朋友》这本书中的哲学思考去谈论娱乐圈的事，许多人觉得我说得对。”牙博士认为，他可以理解唐嫣的粉丝把他当作黑粉，但是他不认同这种说法。
2018年11月，唐嫣与罗晋结婚后，牙博士一改往日为唐嫣写粉丝小论文的常态，连发数条帖子，“他们俩的婚姻我是不认可、不赞成的。”
牙博士与@李晟2022要努力 一样，认为女明星结婚毁掉的是自己的事业。唐嫣粉借机更认定了牙博士是职黑，之前发文害唐嫣被嘲即是在埋线，但唐嫣本人没有黑料，所以只能靠牙博士不停的在豆瓣“过度褒奖”和“无端批评”唐嫣来黑她。
有人把牙博士当笑话，有人把牙博士当粉丝，有人把牙博士当职黑，但是牙博士告诉娱刺儿，他只是唐嫣的真爱粉，天地可鉴。
不过，一旦明星做了不符合真爱粉想象的事，偏执的真爱粉变黑粉，往往只需要一秒。
2022年3月8日，龚俊粉丝@求锤得锤王大锤 脱粉后，晒出自己为龚俊买数据的聊天截图，并艾特龚俊本人微博，让他还粉丝钱。龚俊粉丝不满龚俊大粉压榨散粉的钱去买数据，买完数据还要在微博骂骂咧咧，于是脱粉回踩。
图源：新浪微博@龚俊工作室官微
@求锤得锤王大锤 的微博中可以看出，她为龚俊花过钱，做过数据，反过黑，但脱粉后也俨然变成了龚俊的黑粉，在微博爆料龚俊粉丝群体“诈捐”等行为。
王嘉尔在2022年2月被狗仔拍到与宋雨琦一起回家，王嘉尔粉丝@winter_lp 脱粉回踩后在微博放锤，指责王嘉尔“数据注水、恶意买踩”。可以说，王嘉尔出道后至今的绝大多数黑料，都是这位出道回踩的粉丝公布在了大众面前。王嘉尔路人缘也自此一落千丈。
粉丝和黑粉中间，仿佛隔着山海，但却在转眼间就能填平，自由互换身份。
“骂人比夸人赚得多”
微博上著名的三大职黑，@嘲羊区bot、@盘丝洞洞主、@丽勇bot分别是张艺兴、杨幂和朱一龙的职黑。
@嘲羊区bot 靠吐槽张艺兴起家，粉丝超过百万。她的前身是@孙艺兴bot，自诩宗旨是只嘲不黑。每天孜孜不倦搬运张艺兴吃草、跳地板舞等视频，因为账号内容有趣，吸引了许多网友一起做“嘲羊群众”，张艺兴的口碑与风评也因@嘲羊区bot 的火热跌落谷底。
与爱热闹的吃瓜群众不同，张艺兴粉丝极其憎恨这位职业黑粉。@孙艺兴bot 也正是因为被张艺兴工作室以黑粉为由起诉后而诈号。
图源：新浪微博@张艺兴工作室
但如今“嘲羊群众”已经成为历史。
2020年3月，@朝羊区bot 的皮下发声明表示，账号被前皮下以50万元人民币售出。随后前皮下@波儿特公主殿下 也承认售卖账号，同时承认是想转型做娱乐博主接广告赚钱。
一个职黑账号就能卖出50万的价格，很难不说其他想牟利的人看到这样的暴利不会因此动歪心思。自媒体遍地的时代，做出一个账号极其不轻松，从明星黑bot做起，也不失为一种投机取巧。
根据陈惠介绍，在数据公司，黑人的帖也总是会比夸人的帖赚得更多。“拿《槲珠夫人》这部剧来说吧，我们同时在群里接到过打分的任务。打一条五星是给5毛，但打一条一星是给7毛。”
“洗广场”也是他们的业务链之一。明星上热搜后，职黑带热搜词条发明星的黑料，同时引导吃瓜路人与粉丝的对立，“文案由其他人写好发给我们，我们只负责复制粘贴，再发到微博上。这种任务一般是与黑热搜捆绑来做，做热搜的营销公司会告诉我们可以带哪些图，大概什么时间点发，需要发几条。”
陈惠说，《大明风华》热播时，#汤唯挡箭#这个词条看起来是像是安利，其实都是黑热搜。汤唯饰演的孙若微在挡箭时，面部表情狰狞，网友吐槽她演技不过关，从昔日女神变成跳梁小丑。“我记得是发了很多剧中演员表情崩坏的动图，动图也是营销公司截好给到我们的，不用我们自己去动手。”陈惠认为，这种黑热搜极有可能是同期竞争的其它剧策划的。
为了有更多可支配的账号和人力，职黑头目们招揽线下黑粉的方式也层出不穷。
“通常是从微博广场上拉人，看到有骂某某明星的，就直接私信问要不要一起进群骂。很多人都会答应，因为能空出时间骂明星的人，一般都很闲，听到还可以有钱赚当然乐意了。”陈惠说，有了组织后，就等于是有了一份赚钱的工作，并不再是无所事事的互联网喷子。
面对职黑，被黑的明星、明星的粉丝、明星的经纪团队无可奈何。粉丝体量大的明星，粉丝或许还能通过不停地澄清、争辩等方式方法压倒职黑，工作室起诉造谣的黑粉也能维护明星的权益。但粉丝体量小的明星，被职黑盯上只能自求多福。
2020年8月28日，豆瓣职黑@美国女人 发帖“我被angelababay杨颖告了怎么办？”因造谣杨颖“14岁就出道当野模”“炮友小三上位”等，被法院判定为诽谤罪。
虽然杨颖是豆瓣鹅组组嘲，但评论中都在反问发帖人，“现在知道害怕了，当职黑的时候怎么不想后果？”
2021年5月8日，#坚决处置职业黑粉网络营销号#的话题由官媒首发，话题中各网友们均踊跃表示支持。艺人经纪孙淼说，“艺人团队应当有反黑告黑的意识，蔡徐坤工作室的@蔡徐坤广播站，时代峰俊的@峰峻文化等账号相册中的倡议书和律师函，都是值得学习的。”
当职业黑粉在娱乐圈中形成一定规模，用黑粉、黑营销打压其它公司的明星，并成为一种抢夺资源的手段，“重视娱乐圈自上至下的管理和整治互联网黑粉，我们的艺人才能更好地去良性发展。”孙淼语重心长地说。
（文中，张晓、陈惠、孙淼均为化名）
